回到守山村时,天已擦黑。
村子里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,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。守山人清点伤亡,七人轻伤,两人重伤,无人死亡——这在地窖那场突袭中,几乎算是奇迹。
岩伯忙着指挥救治伤员,小石头虽然脸色苍白,却坚持帮着递纱布、烧热水。顾宸靠坐在屋檐下的木桩上,阿震正在给他手臂的枪伤做紧急处理。
子弹擦过,伤口不深,但血染红了半截袖子。
“顾总,需要缝合。”阿震皱眉。
“不用。”顾宸撕下一截衣摆,单手笨拙地包扎,“三天,足够了。”
阿震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沉默地退开。
我端着热水走过去,蹲在他面前,用毛巾擦他脸上的血污和尘土。他闭着眼,任我动作,呼吸平稳得不像刚经历过生死搏杀。
“想好怎么跟安安和小雪儿说了吗?”我问。
他睁开眼,漆黑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篝火:“实话实说。”
“他们太小了……”
“正因为他们小,才不能骗他们。”他握住我的手,掌心滚烫,“我会告诉他们,爸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的事。可能很久都回不来,但爸爸会一直想着他们。”
我鼻子一酸,别过脸。
“哭什么。”他用拇指擦掉我眼角的泪,“又不是马上就死。”
“你说得轻巧。”我哽咽,“永生永世被源力侵蚀,那比死还难受。”
“未必。”他勾了勾嘴角,“那位前辈只说‘承受侵蚀之苦’,没说我不能想办法让自己好过点。说不定我能把灭眼调教成听话的宠物呢?”
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,也就他了。
岩伯处理完伤员走过来,脸色凝重:“顾先生,您真要……”
“嗯。”顾宸点头,“三天后,我去归藏之地。”
老人沉默良久,重重叹了口气:“守山人一脉,欠您一条命。”
“不用。”顾宸站起来,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,“各取所需而已。我守门,你们守好薇薇和孩子。”
“您放心。”岩伯挺直腰板,“只要守山人还有一口气在,绝不会让持钥者和她的家人再受伤害。”
顾宸笑了笑,没说话。
夜深了,村民们陆续歇下。我睡不着,坐在村口的石磨上,看着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源池波光。
顾宸走过来,在我身边坐下,递给我一个烤红薯。
“哪来的?”
“小石头偷偷塞给我的。”他掰开一半,热气腾腾,“小孩挺懂事。”
我们默默吃着烤红薯,温热的甜意在口腔化开。山林寂静,只有虫鸣和篝火的噼啪声。
“其实,”顾宸忽然开口,“那位前辈给了我一点提示。”
我转头看他。
“他说,源力失衡的本质,是人心失衡的投射。”顾宸望着夜空,“灭眼之所以躁动,是因为世间贪婪、暴戾、绝望的负面情绪在不断积累。守门人镇压灭眼,实际上是在替全人类消化这些负面能量。”
我心头一沉:“那岂不是……”
“永无止境的痛苦。”顾宸接话,“但前辈也说了,如果有足够强大的正面能量注入,可以中和、净化那些负面情绪。就像往污水里倒清水,倒得够多,总能稀释干净。”
“正面能量?”
“爱,希望,善意,守护的意志……诸如此类。”他看向我,眼神温柔,“所以你看,我也不是完全没胜算。”
我靠在他肩上,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:“你要怎么收集正面能量?一个人关在黑漆漆的门后面……”
“谁说我要一个人?”他轻笑,“你不是还欠我三天时间吗?”
我愣住。
“这三天,”他搂住我的肩膀,语气轻松得像在计划蜜月旅行,“我要你把所有能想到的、美好的回忆,全都打包给我。开心的、温暖的、感动的……所有能产生‘正面能量’的东西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我带着这些‘行李’去守门。”他说,“一边被负面情绪侵蚀,一边回忆那些美好的画面。看谁耗得过谁。”
我破涕为笑:“你这是在作弊。”
“规则又没说不让带外挂。”他理直气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