期间看也没看宗望一眼,便又扭腰摆臀地去了下一桌。
宗弼看着宗望杯中那粒葡萄,一脸不解“他这是何意?有意辱你?”
宗望看着岁荣背影,捻起那粒葡萄丢进口中,葡萄蜜一般化开,顺着唇齿暖遍周身。
宗望唇角止不住地扬起,只淡淡道“等你成婚,便懂了。”
眼见岁荣一圈酒斟完刚要落座,完颜旻又晃着酒杯难“良辰美景,月明星稀,听闻汉人极爱这等风月之物,爱妃不如以明月为题,作曲助兴。”
众宾皆一脸玩味,看岁荣如何招架,却不想,下一刻,岁荣把酒瓶往地上一摔,叉腰就骂“斟酒不算,还要题诗作曲?小爷月利还没领过,活儿是一件没少做,一样抵一样的难!你这后妃也忒难做了!我不做了!”
完颜旻一愕,旋即哈哈大笑,众人一僵,亦尴尬陪笑。
岁荣往凉亭中间盘腿一坐,就要撒泼,一把扯落头上饰就往水池里丢。
若是换作宋廷皇宫,他这般失仪浑闹,决计会被当庭杖杀。
偏偏金人以武立国,虽仿汉制,却十分排斥儒家那套礼制,岁荣这般胡闹使性,并不使他反感。
“爱妃莫闹,快起快起,不作便不作,到朕身边来。”完颜旻一脸宠溺,见岁荣撒泼,好似回到五年前在白鹿庄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,也是这样,全无章法体统,硬逼着神尘当着天下英雄学狗叫,真是记忆犹新,这样的岁荣,才是完颜旻记忆中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太岁。
岁荣白眼一番,挡开完颜旻伸过来搀他的手“先前是不想,倒不是不会,现下你不听了,我反有兴致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倒是朕的不是了……那爱妃可愿赏脸作一曲?”完颜旻这话简直要惊掉众人下巴,虽家宴都是至亲,却也没见过完颜旻何时这样好声好气地哄过谁。
侍卫抱来古筝,明妃席地而坐将古筝架在腿上,摘星手轻轻一拨,叮铃铃晃出弦音,悦耳好似风抚银铃,还未奏曲已见三分功力。
完颜旻勾着笑意,往身边妫婵看了一眼“倒有三分似皇后。”
妫婵只咬着下唇缄默不语,从前白鹿庄上,几个小子最爱听她弹琴唱曲,她虽从未教过岁荣乐器,岁荣耳濡目染,也学会了,那样好的光景仿佛就是昨日,却再回不去。
“辞却温柔乡,负箧向远方,君知我心有期惘。山高水又长,途路多跌宕,惟愿君心守初章。”
“情深不渝霓墙,叫人百转柔肠,谁解我朝思暮想。”
“清辉凝月光,盼与君共赏,奈何已天各一方。就借这月光,再与君对望……”
弦音若有似无,少年音色清朗干净,分明唱得毫无情绪,细细品味却又愁肠百结,配上这半书半白的唱词,更添许多寂寥。
“借这月光……与君对望……”宗望喃喃自语,心脏好似卷入洪水。他怔怔望着亭子中央坐着的单薄影子,近在咫尺,却已远在天边。
如果没有带他来上京而是直接将他带去呼伦湖,带去皇权号令不到的最前线,如果自己也像毕进那般占地封王自成一系,是不是就可以占有他了?
该死……
真该死……
宗望甩了甩头,好似酒劲上头,太阳穴胀痛得厉害,撑案站起,宗弼来扶他,被他推开,踉跄几步,离了宴席。
左脚绊右脚,踉踉跄跄出了御花园,夜风如刀,刮得他酒意稍醒。
宴席上那曲子如魔音缠耳,岁荣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。
他脚步一顿,忽地想起,今夜宴饮,守卫松懈,无人监视,正是去见厉刃川的最佳时机。他深吸一口气,调转方向,直奔大理寺而去。
厉刃川身负五条困龙锁赤身裸体囚于大理寺最底层的水牢之中,五条手腕粗细的玄铁链捆住四肢和脖颈,链条绷得极紧,将他整个人拉成了个大字形,墨绿色的水潭没过腰身,睡觉也需这样昂站立着,片刻不得休息。
水池里的水是死水,里头悬浮着许多虫豸和水蛭,爬遍周身奇痒无比。
水牢由十八个精兵看守,每两个时辰,精兵会轮流施以鞭刑,令他周身皮肉不得愈合,好使虫豸顺着伤口钻入。
如此,饶使厉刃川神功大成,亦无法抵抗这股从里到外,欲挠不得的噬心折磨。
这样折腾人的法子,还是出自岁荣,反是完颜旻怕折腾出个好歹,派了贴身太监随身服侍厉刃川。
宗望入得水牢时,厉刃川刚挨过一顿鞭子,精兵个个膀大腰圆汗流浃背。
抽他的鞭子都是用铁丝编制的,鞭身带着无数倒钩,任他钢筋铁骨,数百鞭下去都得皮开肉绽。
厉刃川倒是神色从容,仰着头颅,身侧两个太监捧着吃食,他左边啃一口肉,右边饮一口酒,显得十分悠哉。
太监一见宗望来,手忙脚乱想要下跪,奈何脚下踩着水池支起的寸许踏石无法转圜,只能原地作了个揖。
“你们下去。”宗望绷着脸,半睁的眼睑居高临下瞥向二人。
两个太监被这冷冽眼神骇得浑身一凛,像反驳也没了勇气,只能对视一眼,捧着餐食匆匆退去牢外。
宗望眼神微眯,掌心运劲,内力激得水池哗哗直溅,好似整池煮沸了般。
厉刃川知他这样做是为防外面的人偷听,唇角勾起“问罢,我只回答你两个问题。”
宗望面无表情,一步步踏过池面踏石,精铁靴底踩过,石面便留下一个深陷清晰的印记。
他双臂抱胸,微昂着下巴,走到厉刃川面前,装作不知,故意将厉刃川耷拉在踏石上的疲软阳具踩在脚下,全身重量集中在他坚硬冰冷的脚后跟,厉刃川那条黑紫巨龙瞬间被他碾得扁平。
“喔!够劲儿!”厉刃川嘴角勾起邪笑,阳具充血,半硬起来“现在,老子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了。”
宗望一把揪住厉刃川的短扯着他后仰,俯下身,酒气喷在他脸上“你在密谋什么?”
“不就是谋划宰了你的皇帝老子么,这也叫个问题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