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要是去问莱斯利……
霍尔姆主教顿了一下,眉心缓缓皱起。
那孩子肯定对阿利斯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
他披着白袍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跌跌撞撞地穿梭着,就像是一头要被铁棍追着跑的老鹿。
连主教的病都能说出口,就是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,看来是更不好撬开口了。
曾几何时,他以为只要能践行自己的信仰,那么自己在这一生里面,任何时候结束生命都可以。
就算再去问别人,估计结果也是一样——都是一场空。
*
舒栎在克洛德平静的注视下,心脏跳得越来越快。
当年,他的导师就是在这铁棒下死去的。
舒栎耐心地等着克洛德回应。
他其实应该要把信件偷偷压在所有信件底下,把那封信藏得更深些,更不该对阿利斯说那种脆弱的话,引起对方的注意。
直到它复发一次又一次,频率越来越高。
他认为一直追问这个名字的自己还蛮自恋的,也实在自作多情,真以为自己能给谁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;又或者,真的认为自己还有改变世界的能力。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得到答案之后,你就可以走了。”话音刚落,克洛德可能是料想舒栎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,反倒是自己先跑了。
舒栎默不作声地把椅子往后拉了一点,伸手拿出一个干净的坐垫,轻轻地放在了霍尔姆主教的位置上。
这样的决定已经做好了。
他希望自己能够体面地死去。他想亲自选择自己的死法,哪怕死,也要为救人救世而死。
这念头一冒出来,就像是野草一样疯长,怎么也压不住。
学徒干脆点头,“是的,您也要治疗吗?”
他顿了顿,又朝着莱顿神父一边看,一边确认道:“十几年前,赛尔蒙公国的神父们都喜欢用这个名号给孩子们当教名,只是后来时过境迁,这个名字用的比较少了。”
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,他竟一个人走了进去。
那时候老师的死亡让霍尔姆主教深深地知道一件事,即使自己痛苦得再厉害,他也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命运,这种死亡。
克洛德却像是完成了一次某种无聊的交易般,语气低而平淡,“你过来,不就是为了问这个吗?”
只有自己知道,什么正在追赶着自己。
毕竟谁都知道,他是有像他母亲奥朵拉那样的治愈能力。哪怕是碰碰运气,只要还有一丝希望,霍尔姆主教肯定也会去找莱斯利的。
舒栎相信他们,利弊权衡之下,也是开口问是最合适的。
第一次治愈的时候,霍尔姆主教认为自己的病症是有救的。因为他的身体真的彻底好了。
舒栎愣在原地,表情逐渐裂开,像是当头被雷劈了一下。
可更让他震惊的是,克洛德居然真的说了,把霍尔姆主教的隐私毫无防备地抖了出来。
只是克洛德完全没有点贵族架子,任劳任怨,情绪稳定,反倒显得无趣。
他的动作很轻,但足够明确。
他定定地望着里头的学徒们,一动不动。
接着,他才认真望进舒栎的眼里,说道:“如果有姓氏的话,反倒是比较好查的。按我了解到的「舒利克」,有南部矿区的贵族,也有一位过世的文学家,甚至也有一个地方也叫「Shurik」的。”
霍尔姆主教刚想说点什么,却在无意间看到角落里,一个学徒正用火炉烤着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棒。像是注意到霍尔姆主教的眼神一样,他也朝着霍尔姆主教的方向扫了一眼。
霍尔姆主教真的觉得日子过得过得越来越好,实在不愿意就这么死去。
……
毕竟,在梦里,舒栎没少欺负14岁的克洛德,不仅偷他的东西,还经常克扣他的口粮,故意抢他饭菜里面的肉。
舒栎虽然不认为自己会在他面前露馅,但是好歹之后自己以后也要收敛些。
杰凯神父这才开口解释道:“主要是,这个名字并不是太冷门生僻的名字。Shurik这个名字意为「光辉的守护者」。在司丹市,每年为婴儿洗礼时,都能碰上三、四个用这个当做教名的。”
“……?”
不过这些考虑也都是一瞬之间。
舒栎一开始确实没有想过是否可以从其他地方咨询「舒利克」的事情。
那时候的死状实在悲凉,凄惨且痛苦,深深地影响了目睹这一切的霍尔姆主教脆弱的心灵。
他站在原地好几秒,甚至忘了呼吸。
可他还是动摇了。
也许他潜意识之间,在内心深处,他还在期待。
舒栎大失所望,疑惑道:“那你为什么这副表情?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。”
明明对方真的会很担心自己。
毕竟人的某些习惯,是很难藏起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