稷下学宫的请柬在青林书院掀起了一阵微澜。
对孟轲师徒而言,这是意料之中的事——青林书院既已引起注意,以荀子的胸襟与眼光,必会相邀。对陆远、秦双儿等人而言,这则是老师“传道”路上重要的一步。唯有云阳挠着头问:“稷下学宫?很厉害吗?有俺们书院厉害不?”
白辰只是将那封以锦帛书写、言辞恳切的请柬放在书案上,继续每日的教学。
书院的生活依旧规律。晨起诵读,上午习文,下午练武,日落而息。白无双每日的劈柴功课也未曾落下,只是如今他劈柴时,常会闭目片刻,斧头落下前仿佛在虚空中勾勒着什么。
这日,秦双儿在回廊下看着白无双劈完最后一根柴,忽然开口:“无双,你过来。”
白无双放下斧头,走到廊下。他如今身形已凝实如常人,只是面色较寻常少年更为白皙,眼眸深处偶尔流转的剑光也让他显得与众不同。
“伸手。”秦双儿道。
白无双伸出手。秦双儿并指搭在他腕脉上——虽无血肉经脉,但魂体亦有能量流转的“路径”。片刻后,她收回手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“如何?”白辰的声音从藏书阁传来。他缓步走下台阶,青衫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素净。
秦双儿执礼:“老师,无双师弟魂体内的剑则符文……正在与此界规则缓慢融合。虽被压制,但本质未损,反而在适应中更显凝练。”
白辰点头,走到白无双面前:“闭目,凝心。”
白无双依言闭眼。
白辰伸手,食指虚点在他眉心。一点混沌气息渗入,游走于白无双魂体那些由剑意构成的“脉络”中。
良久,白辰收回手,面露欣慰:“厚德载物已能自主运转,吸纳此界地脉之气滋养魂体。太白斩缘锋芒内敛,却与心智日渐契合。其余八道剑意虽沉寂,但根基稳固,只待契机。”
他看向白无双:“此番稷下之行,你随我同去。”
白无双睁开眼睛,有些茫然:“老师,我……能去吗?我什么都不懂。”
“正因不懂,才要看,才要听。”白辰温声道,“稷下学宫,百家汇聚,是此界思想交锋最盛之处。你去听听他们争什么,论什么,或许能帮你理清自己的‘道’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白无双犹豫,“我连字都认不全。”
陆远在一旁笑道:“师弟过谦了。《千字文》《论语》你已能通读,这份进境,书院中无人能及。况且——”他看向白辰,“有老师在,何须担忧?”
白辰也笑:“不错。此去稷下,你只需做一件事——看,听,想。有疑惑问我,有不懂问陆远,有不安……找你双儿师叔。”
秦双儿微微颔,算是应下。
白无双心中稍定,重重点头:“是,老师。”
定下此事后,书院便开始为稷下之行做准备。
稷下学宫位于齐国都城临淄,距桑海约五百里。以牛车脚程,需行七八日。陆远开始规划路线、筹备车马物资。书院不能无人主持,红姑与岳断天主动留下照看,云阳也被留下——他那身力气和憨厚性子,最适合镇守书院,照顾孩子们。
孟轲师徒则决定与白辰同行。一来顺路,二来他也想亲眼见证这场可能影响天下学术走向的论道。
准备行装这几日,桑海城内的气氛却隐隐有些不同。
先是城东李家那位曾来挑衅的少爷李富贵,忽然被家中送去外地“游学”了。接着,几户原本对书院颇有微词的乡绅,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,甚至有人托关系想将子弟送入书院——束修愿意多付十倍。
更耐人寻味的是,桑海城的官署对书院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。税吏不再隔三差五来“核查”,反倒是城主府派了名小吏送来些笔墨纸砚,说是“嘉奖书院教化之功”。
陆远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,这日晚间向白辰禀报:“老师,看来稷下学宫的请柬,已让桑海各方势力重新掂量书院的份量了。”
白辰正在灯下翻阅一卷《庄子》,闻言头也不抬:“势利眼罢了。今日因荀子一纸请柬而恭敬,来日若有人施压,也会第一个退缩。”
“那我们要……”
“不必理会。”白辰放下书卷,“书院立身之本,在‘道’不在‘势’。他们如何想,如何做,是他们的事。我们只做该做之事。”
陆远点头,却又道:“还有一事。这几日,书院附近多了些生面孔。有人在暗中观察,身手不似寻常百姓。”
白辰目光微凝:“可看出路数?”
“脚步轻捷,目光锐利,应是练家子。但未露杀气,倒像是……探子。”陆远分析道,“不像是桑海本地势力,倒像是从外面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