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,将战后的荒原染成一片猩红。陌煜言踩着满地的断戟残戈,靴底碾碎凝结的血痂,出细碎的嘎吱嘎吱声。
他望着远处堆积如山的敌军尸,眉头却并未舒展——这场看似酣畅淋漓的胜利,实则如同一把双刃剑,在斩断敌军锋芒的同时,也将冷若寒麾下那支神秘“空军”暴露在朝堂众人的觊觎之下。
“王爷,粮草已清点完毕,缴获敌军粮草足够支撑三月!”副将陈远的声音带着兴奋,却没能驱散陌煜言眼底的阴霾。他接过战报的手微微沉,耳边仿佛已经听见皇帝在朝堂上的怒吼:“如此神兵,岂容他人私藏!”
战王家眷还在京城,就像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皇帝若以家眷性命要挟,逼迫他交出热气球部队的控制权,该当如何?寒风卷起他的披风,他望着天边渐渐黯淡的暮色,心中五味杂陈。
就在此时,一名哨兵突然扯着嗓子大喊:“报——!天际现黑点!”陌煜言浑身一震,腰间佩剑“噌”地出鞘半寸。经历过上次热气球部队的震撼登场,他深知在这个时代,任何能出现在天空的异象都意味着风暴。营地里顿时响起一片兵器出鞘声,士兵们如临大敌,却见那些黑点不紧不慢地朝着主营帐飘来。
随着距离拉近,熟悉的竹制吊篮、银白色气囊轮廓逐渐清晰。五十只热气球在营帐上空精准地排成圆圈,仿佛训练有素的雁阵。吊篮底部垂下的吊梯在风中轻轻摇晃,像是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信号。陌煜言瞳孔骤缩,心跳如擂鼓——这是冷若寒的娘子军!可她们为何此时折返?
率先顺着吊梯滑下的是王府的老管家,白上还沾着夜露,却笑得满脸褶子:“王爷!老夫人与表小姐都平安!”紧接着,身着锦缎华服的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落地,虽旅途劳顿,却仍强撑着精神向儿子招手。表妹则攥着裙摆,眼含热泪小跑过来。陌煜言大步上前,先搀扶住母亲颤抖的手,又将表妹护在身后,素来坚毅的目光泛起涟漪,声音沙哑:“让你们受苦了。”
“冷姑娘算准了王爷的顾虑。”贴身侍卫单膝跪地,呈上一封密函,“她说,为保热气球军的隐秘,娘子军即刻返航,但边疆若有战事,随时可响应支援。”陌煜言展开信纸,冷若寒的字迹力透纸背:“以边城为基,筑空防壁垒;更名‘靖澜城’,示守疆之志。另附完颜烈部密函,其早有罢战通商之意,和平方为长久之道。”
陌煜言沉吟片刻,目光扫过重整旗鼓的军营与安然无恙的家眷,心中已有定数。他当即下令将驻地所在边城更名为“靖澜城”,取安定边疆、平息战乱之意,并以修缮工事之名,秘密囤积物资、扩建浮空训练场。
三日后,皇帝的第一道圣旨抵达靖澜城,明谕战王即刻遣散热气球部队,将工匠与器械押送回京。陌煜言当着传旨太监的面,将圣旨掷于案上:“边疆未靖,此军乃护国柱石,恕难从命。”紧接着,第二道圣旨接踵而至,改命将半数热气球与技术工匠移交朝廷,战王再次驳回,只回了句“寸土不让,寸技不留”。
第三道圣旨则以封王晋爵为饵,要求战王进京述职并交出家眷作为“护驾人质”,陌煜言冷笑一声,命人将圣旨原封不动退回,附信写道:“靖澜城固若金汤,家眷安然,无需劳陛下挂念。”
当第一支满载货物的商队穿过边境关卡时,完颜烈望着天空盘旋的信鸽,低声叹道:“冷姑娘说得对,刀剑相向不如互通有无。”而此刻的京城皇宫,金銮殿内气氛压抑如雷暴前夕。
皇帝将接连三次被驳的圣旨狠狠摔在龙案上,羊皮卷在怒火中微微卷曲。他死死盯着靖澜城的方向,眼中杀意翻涌:“陌煜言,竟敢三番五次抗旨!”
太子匍匐在地,冷汗浸透了绣着金线的蟒袍,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笑——战王公然抗旨,正好坐实了他“意图谋反”的罪名;丞相王崇年捻着胡须,眉头紧皱,眼中满是忧虑,不时偷瞄皇帝神色,盘算着如何在这场风波中明哲保身;而御史大夫陈正清则义愤填膺,满脸通红地谏言:“陛下,战王如此跋扈,不严惩恐生祸端!”
武将们却大多沉默不语,手握佩剑的指节微微白,复杂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,朝堂之上暗流涌动,各方势力在这场权力博弈中各自盘算,局势一触即。
金銮殿内,死寂的沉默压得群臣喘不过气。檐角铜铃在寒风中摇晃,出细碎的声响,却无人敢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。皇帝胸膛剧烈起伏,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臣子,怒喝道:“都哑巴了?难道就任由陌煜言拥兵自重?”
太子率先打破沉默,膝行半步,眼中闪过算计:“父皇,那热气球神出鬼没,我军毫无防备之力,实在难以应对。”他话音刚落,满朝文武便炸开了锅,众人七嘴八舌,却都是在诉说起“空军”的恐怖之处,谁也拿不出个应对之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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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陛下,或许可组织能人异士研究‘空军’,仿造出类似的利器。”丞相王崇年犹豫着开口,却引来一片质疑声。
“谈何容易!”一位白老臣颤巍巍出列,“此等越时代之物,既无图纸参照,又无前人经验,即便倾尽国库,怕也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。殿内众人面面相觑,皆是一脸茫然,望向皇帝的眼神中,满是无助与惶恐。
皇帝猛地拍案而起,鎏金龙纹案几上的奏章纷纷震落在地。他眯起双眼,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杀意,突然转头看向身侧最得宠的太监总管吴德全,沉声道:“吴伴伴,你即刻准备御赐美酒,朕要好好‘犒劳’一下战王。”
皇帝话音刚落,吴德全佝偻的脊背瞬间绷直,浑浊的眼珠转了转,立刻佝偻着身子应道:“奴才遵旨!”退出御书房后,他快步走向内务府,干枯的手指摩挲着袖口的金线,嘴角勾起一抹阴笑。
在皇家酒窖,他亲自挑选了两个雕龙刻凤的酒坛,盯着管事太监将剧毒“牵机散”倒入酒中,看那墨绿色液体与琥珀色美酒融为一体,才满意地点点头。“战王啊战王,莫怪咱家心狠,谁让你挡了陛下的路。”他对着酒坛轻声呢喃,声音里满是阴鸷。
前往靖澜城的路上,吴德全坐在马车里,反复思量着计划细节。他深知战王骁勇,若被看出破绽,自己怕是性命难保。
“得想个法子,让那战王毫无防备地喝下毒酒。”他皱着眉头,用尖尖的指甲敲打着车厢。当听到侍卫禀报即将抵达靖澜城时,他整理好衣衫,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,心中却暗暗警惕,随时准备应对突状况。
踏入战王府,吴德全扬起尖细的嗓音高声宣旨,目光却在暗中观察战王的神色。见陌煜言只是双手接过圣旨并未下跪,他心中一紧,但很快恢复常态,满脸堆笑地打开描金漆盒。
“战王,这可是陛下特意命人从皇家酒窖取出的三十年陈酿,您快尝尝!”他殷勤地斟酒,浑浊的眼珠滴溜溜乱转,余光紧盯着陌煜言的一举一动,只要对方举杯,他便准备用早已藏在袖中的机关,让毒酒中的药性瞬间作。
当陌煜言将酒杯递过来,笑着让他先尝时,吴德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。他的喉结上下滚动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,颤巍巍地说道:“战、战王,这、这酒是陛下专为您……”
话未说完,便被陌煜言锐利的目光打断。他心中大骇,意识到计划已然败露,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抖,脑海中闪过无数种自己被皇帝问罪的惨状。
在战王府侍卫的逼视下,吴德全瘫倒在地,裤腿间渗出一片水渍。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皇帝的密旨残片,声音带着哭腔:“战王饶命啊!奴才也是身不由己,陛下命奴才……”话没说完,便被侍卫拖了下去。
被押解回京的路上,吴德全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,眼神空洞。他知道,等待自己的将是生不如死的刑罚,而这一切,都源于那杯没能送出去的毒酒。
三日后,吴德全被押至金銮殿。皇帝看着跪伏在地、狼狈不堪的老太监,怒火中烧,一脚踢翻案几:“废物!坏朕大事!”随着一声令下,吴德全被拖往诏狱。消息传开,朝堂人人自危。太子暗中欣喜,盘算着借题挥;丞相王崇年则忧心忡忡,深知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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