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名皂隶正想前去叫门,陈桴扬手止住。
“桂枝,再砍的话,今天就腌不完了!”
“不砍不行的,耽搁了半个月,笋都发到后山去了,再多砍两根,做三次抬!”
“好吧,听你的。”
听着竹林中两个童声对答,陈桴不由得捋髯微笑,见到他笑意晏晏,下属众人也是嘿嘿轻笑起来。
过了片刻,两个小童抬着一个箩筐从竹林里出来,前面的女童身着马面布裙,头上绾着两股小髻,后面的男童则是麻衣菅履,布巾包头。
箩筐里放着五六根带着春泥的春笋,箩筐的系绳挂在扁担后端,抓在男童手里。
两人从竹林里出来钻出来,突然看到这么多人站在自家院坪上看着自己,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。
“桂枝别怕,随我见礼。”
李步蟾看了看这行人的排场和神色,心里有底,安慰了蒋桂枝一声,带着她出来给陈桴跪下行礼,“小子李步蟾携家人蒋氏给老爷请安!”
从李步蟾出来,陈桴就在打量这个敢于捅破天的童子,“好竹林啊,百尺高竹,撑得起一怀壮志。”
李步蟾抬头看看陈桴,见陈桴面容清淡,不知其意,难察其心。
不过这话并不难接,他看着自家老屋对道,“数椽矮屋,锁不住五夜书声。”
“对得不错,起来吧!”
陈桴眼里露出一丝异色,自己负手前行,让李步蟾跟上,“既然五夜书声,读了哪些书了?”
李步蟾谦声道,“小子不学,五经才读完《春秋》。”
“据我所知,你今年才九岁?”
陈桴饶有兴致地问道,眼前这个童子有着非同寻常的老成,陈桴不怀疑他会是大言欺人。
不同于其它经典,《春秋》最为繁复,有“左传”“公羊”“穀梁”三传,九岁就能读完《春秋》,不得不说是天赋异禀。
而且,所谓四书五经,四书当然是要通读的,但五经却是只需择一经研读即可。
也就是说,眼前这孺子,已经是可以学着制艺了。
“老爷明察,小子确是已经九岁。”
李步蟾面带愧色,“黄山谷五岁能将六经倒背如流,小子九岁才勉强读了《春秋》,不及先贤多矣!”
“你……你这孺子!”
猝不及防之下,竟然被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装了一把,陈桴有些哭笑不得,虚指着李步蟾,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是当赞还是当斥。
不过,被李步蟾这么一逗,两人倒是亲近了一分,陈桴吩咐道,“外间甚是嘈杂,你带我去书房一观。”
“是,请随我来!”
李步蟾听命领路,他们两人往屋里去了,后头的众人不用陈桴吩咐,各自动作起来。
那名书吏吩咐一声,一名皂隶上前帮着将春笋提到灶房,蒋桂枝赶紧烧起开水,再搬出凳子来,请一众人等坐下,又给众人摆上炒好的花生,还有从长沙带回的糖饼。
不多时,水烧开了,她又用托盘托着大碗茶,请众人吃茶。
见这个小丫头跟个穿花蝴蝶似的,待人接物虽然还有些稚嫩,但放在这个年纪,真是殊为难得,本是虚应公事前来的众人,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怜意,频频起身,让她不要多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