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盐晶在灯火下闪烁着,确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黄。
“此盐确含硝,然其产地非淮北,而是滇南。”
楚音的声音清晰传来,“淮北矿盐含硝者,其黄偏浊,颗粒棱角分明;而此盐之黄,乃因伴生微量硫磺,其颗粒圆润,触之微温。
此乃滇南特有的‘温泉盐’,虽含硝,但硝性极弱,人亦可少量食用,尤宜腌制火腿,能增独特风味。公子只言其‘含硝’,却未辨其本质差异,更误判其产地与真正用途。故此碟,不能算全对。”
江明辰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!
他死死盯着顾老大掌心那微黄的盐粒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他确实知道这盐含硝,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同,但为了凑数,便按最常见的“淮北矿盐”说了!没想到竟被当场戳穿细节!
“你……你这是强词夺理!”
江明辰恼羞成怒,声音拔高,“些许产地之差,些许用途之别,岂能抹杀我辨出八种之实?规则是你定的,如今却出尔反尔,莫非是怕我得了权重,威胁到你的位置?千羽大人,你这‘平等’、‘集思’,怕不是个笑话!”
他这番指责,直指楚音不公,意图维护自身权威。
仓库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,不少人也觉得江明辰说得有道理,辨出八种已是难得,些许小错何必苛责?
面对江明辰的指责和众人质疑的目光,楚音依旧端坐不动。
她沉默片刻,帏帽微转,似乎“看”向江明辰,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:
“江公子既质疑本座不公,那本座便亲自下场,与公子再辨一次。
若本座辨错一碟,或未能全辨九种,今日‘盐’之位,连同权重,尽归公子。若本座全对……”她声音微顿,寒意陡生,“公子便需当众承认学艺不精,心浮气躁,日后在盐行九道议事,需谨言慎行,不得再妄议规则。”
这赌注不可谓不重!楚音这是要以自身权威做赌,彻底压服江明辰!
江明辰瞳孔一缩,心中惊疑不定。这千羽竟敢亲自下场?她一个坐轮椅的弱女子,即使有些心机,但真能辨盐?
但看她如此笃定,莫非真有倚仗?可事已至此,众目睽睽之下,他若退缩,不仅颜面尽失,更无法向镇南王交代!
“好!一言为定!”江明辰咬牙应下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我倒要看看,千羽大人如何‘全辨九种’!”
立刻有人重新布置了九碟盐,顺序打乱。
楚音被顾老大推至矮几前。她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,轻轻拂过冰凉的玉碟边缘,似乎在感受着什么。
“开始吧。”她淡淡道。
顾老大为她蒙上特制的、完全不透光的厚实黑绸。
仓库内鸦雀无声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看着那双被黑绸覆盖了眼睛的手,缓缓探向第一碟盐。
没有捻搓,没有掂量。
她的指尖只是极其轻柔地、如同抚过花瓣般,在盐粒表面极快地掠过,随即收回。
接着是第二碟,同样的动作,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。她的动作行云流水,没有丝毫迟滞,仿佛那些盐粒在她指尖下自动呈现了所有信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