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青雪到前院去接圣旨。
圣旨说,皇帝听闻了云濯的事情,十分悲痛,肝胆欲裂,五内俱焚。
“然天意难回,英魂待慰。太子妃叶氏,既为东宫之配,宜尽未亡之义。今特命尔持节前往,奉迎太子灵舆归京。务使衣冠载道,魂兮归来;更须诚敬尽哀,以安先灵。”
原来这圣旨,是让她到青岚峡去,接云濯的魂灵归家。
“谢父皇隆恩,儿媳接旨。”叶青雪的声音依旧干巴巴的。
怀福双手将圣旨奉上,特意看了眼叶青雪的脸色表情,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,心中不由得微微纳罕,但还是顺势说了句:“太子妃节哀!”
叶青雪没有应声,只是接过圣旨。
圣旨送来的同时,皇帝已经命崔绍准备了马车与侍卫,亲自护送叶青雪前往青岚峡。
连夜前往。
再后来,如何换的衣服,如何上的马车,何时出的城,马车走过了怎样的路,才抵达的青岚峡,叶青雪全都不记得了。
等她从马车上下来,天色已经蒙蒙亮了,她看向青岚峡塌陷的隧道,一时间神色有些怔忪。
她看到河道两边站满了人。
其中有官员、官兵,还有侍卫,但他们的主要目的,是把大部分河工拦截在远处。
那些河工不住往这边眺望,像是在演一出无声的戏剧,急切与焦灼都表现在脸上、在肢体上,但是他们嘴巴里没有出任何声音。
而更多河工的表现是很麻木的,甚至没有任何肢体反应,仿佛只是这出戏的背景板,沉默而庞大。
河边上只摆放着几具尸体,他们衣衫褴褛,脚上的鞋子都掉了,就这样赤足躺着,口鼻以及指缝之间还有不少泥沙。
叶青雪看着这些画面,邢嬷嬷和春夏秋则看着她,眼里满是担忧。
自从得知云濯的噩耗到现在,叶青雪就没怎么说过话,接了圣旨时,表情也是极为淡漠的,到此时,还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。
就好像她处在另外一个世界里,谁也触摸不到她的悲喜,这让邢嬷嬷和春夏秋更加担心她,恨不得她能哭一场才好。
叶青雪向着工部侍郎的方向走去。
工部侍郎见到她来,立即带着手下人上前给她行礼:“参见太子妃!”
叶青雪道:“太子殿下在何处出事的?搜救的情况如何?”
邢嬷嬷他们听到叶青雪的话语清晰明确,暗暗松了口气,还好,她脑子还很正常。
工部侍郎指着某段坍塌的隧道:“就是那里,因为这附近岩石脆弱,所以坍塌的地段很长。”
“搜救的情况如何?”叶青雪重复方才的问题,声色不再干巴巴,而是冰冷如刀,似要劈着人而去。
“不……不太理想,坍塌得太严重,还有水流影响,我们很担心二次塌方,所以搜救情况不是很好。”侍郎回答得有些结巴。
叶青雪解开身上披风,随手往地上一扔,抬脚便往云濯出事的地点走去。
塌陷的地方与其他地方看起来完全不同,到了塌陷地点之后,她便停下来,跪在泥土上,弯着腰用双手开始挖土。
……不敢用锄头、铁锹,生怕挖到里面的人,怕把人砸成重伤,也怕二次塌方造成更严重的伤亡。
挖了好几下,她回身看向工部侍郎,目光如雪:“太子殿下被埋在底下,请侍郎大人下令救人!”
工部侍郎抿了抿唇,往不远处看了眼,这才朝官兵沉声下令: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?还不赶紧跟着太子妃一起救人!”
官兵听令纷纷上前,开始刨土、救人。
邢嬷嬷和春夏秋彼此对视一眼,迅来到叶青雪身边,邢嬷嬷道:“太子妃,你身子重,救人的事情让我们来吧,让春浅照顾你到一边歇息。”
叶青雪仿佛没有听到,继续挖,双手很快沾染了泥沙,袖子也很快被弄脏弄湿。
邢嬷嬷看得揪心不已:“太子妃,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,该如何是好?你盼着这个孩子都盼了多久了?身子要紧啊!”
泥沙粗粝,叶青雪的十指很快就见了血,邢嬷嬷看不下去了,抓住她的手,哭着求她:“太子妃!”
一声呼唤之后,再无言语。
还能再说些什么呢?
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啊。
叶青雪没有看她,只是用力将手抽出来,不管不顾继续挖下去,任何人都阻止不了。
邢嬷嬷和春夏秋无法,只得一边掉眼泪,一边跟着她挖。
从早晨的凉风习习,挖到晌午时分的烈日灼灼,那毒辣的阳光落在脊背上,像是要把人体内的水份给彻底晒干,火辣辣的疼。
秋深去拿了甜水来,递到叶青雪嘴边,本以为会很难劝说她喝下去,结果叶青雪接过去就喝完了。
还是没有言语,还是继续挖。
期间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从泥土里面被挖出来了,但是依旧丝毫不见云濯的踪迹。
但是秋深看见叶青雪肯喝东西,心中还是一阵狂喜,立即又去拿了些糕点过来,送到她的嘴边,叶青雪照旧吃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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