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鸿羲目光深深地看着他,眼底有哀痛之色:“来不及了,勋儿。为父方才得知,云濯今日一早,就打着来探望你们兄妹的旗号,大张旗鼓来丞相府的,从太子府到丞相府的街道两旁的百姓都听到了。
“他离开的时候,嘴角下巴衣襟上全是血,而且还是骆星把他背出去的,外头的百姓亲眼所见,亲耳听闻。
“还有,他胸口那一掌,当真是你击打过去的,云濯既然提前做了准备,你的掌印一定会留在他胸口上。
“等进了宫,骆星指控你,皇上即便想要包庇丞相府,但在群臣的死谏之下,也不得不找人来对比你的掌印。”
宁勋浑身僵硬,嘴唇哆嗦着:“那怎么办,父亲,怎么办?我只能就这样等死吗?”
宁鸿羲纠正他的说法:“弑杀储君,不只是你死,若罪名属实,是要诛九族的,全家都得死。”
宁勋愣了一下,整个人急了,着急忙慌地捉住宁鸿羲的手。
“父亲,我不想死,我还年轻,求求您不要让我去死,您是丞相,皇上最信任您,您救救我……”
宁鸿羲暗暗叹了口气,目光落在宁勋的腿脚上,长子已经残废,即便留着,往后对光耀门楣也再无作用。
原本丞相府养着这么一个废人,问题也不大,但今日的事情一出,宁勋若是不死,整个丞相府都将保不住,他的弟弟妹妹们都得死。
一念罢,宁鸿羲怜惜地摸了摸宁勋的脑袋,满脸的慈爱。
道:“父亲当然会想办法救你,救整个丞相府的。你的腿上全是血,先回去歇着,为父叫人给你熬药,先止血。”
……
云濯被送入皇宫,皇帝很快得知了这件事,立即安排太医给云濯诊治。
一番诊治下来,太医说道:“太子殿下本就身中剧毒,身子虚弱得很,这一掌几乎震碎他的心脉……微臣已经给太子殿下用药,虽然暂时可保住太子殿下性命,但难免太子殿下要受些苦头。”
皇帝紧拧着眉头,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丞相府为何要和太子起冲突。
他不大相信一个太医所言,甚至猜测太医被云濯收买了,他几乎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派去诊治了,但是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说法。
皇帝这才相信,云濯遭受的这一掌,当真严重。
而且,当皇帝得知云濯去探望宁勋,结果被宁勋一掌打伤的事情之时,朝中许多大臣也听闻风声赶来了。
待他们确定了云濯当真受伤,差点被宁勋震碎心脉,且有人证之后,他们立即联名上奏。
“丞相宁鸿羲,纵子行凶,殴储君于家中,致储君生死一线,此乃十恶不赦之罪!《大周律》有云:‘殴皇太子者,斩;谋害者,诛九族。’今丞相府僭越至此,若不严惩,何以正纲常、慑天下?”
还有直接冲到皇帝跟前死谏的。
“皇上!太子乃国本,今丞相府伤之,是动摇社稷!臣请陛下斩宁勋之级于宫门外,流放丞相府一族,以儆效尤!若皇上不允,臣愿撞柱死谏!”
死谏者并非一人。
然而,就在这时,丞相宁鸿羲带着他的儿子宁勋入宫求见了。
宁勋浑身被捆绑,由着侍卫扛着进来的,他身上还在流血,人是醒着的,但是整个人已经呈现疯癫状态。
当着皇帝和朝臣的面,丞相宁鸿羲声泪俱下,表明他的儿子被弄断了腿,精神失常,已经疯癫之人,太子去探望他,丞相府上下十分感激,但却料想不到疯癫之下的宁勋,会对太子出手,以至于酿成如此大祸。
还说府中下人,也无端遭了宁勋的毒手,宁勋并非针对太子殿下。
“如今微臣捆了孽子宁勋入宫,还请皇上明鉴,微臣所言句句属实,不敢有丝毫隐瞒。”
众人都惊了,不久前还好端端的相府长子,在断腿之后居然还疯癫了?
这怎么可能!
有臣子提出主意:“宁大人怕不是为了摆脱罪名,所以骗我们说令公子疯癫了吧?”
宁鸿羲跪在地上,红着眼眶,痛心疾道:“皇上可叫太医给孽子诊治,若不是疯癫,他怎敢不顾全族性命,对太子殿下动手?况且他们还是表兄弟,从小兄弟感情深厚!”
皇帝将信将疑,把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,当场给宁勋诊治。
有几个太医差点被宁勋给咬了。
大概一个时辰之后,太医们都说宁勋确确实实疯癫了,并不拥有正常人的思考与辨识能力。
太医还说:“人在遭受极端打击之下,承受不住,的确会出现疯情况。想必尊贵如相府公子,接受不了自己断腿,才会疯吧?”
消息一出,人人震惊唏嘘。
宁鸿羲更在此时,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,双手放在地上,老泪纵横。
“皇上,臣每每思及太子殿下重伤,便心如刀绞!虽此事非臣所愿,然‘子不教,父之过’,孽子所为,臣不敢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