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棒槌搁在盆沿,伸手去解自己的棉手套。
"饼子凉了能热,手冻坏了咋干活?"
手套刚褪到一半,何雨水突然抢过木盆往旁边一挪,溅起的冰水打湿了他的裤脚。
"我手不冷!"
她的声音带着被风吹散的颤抖,却把搓衣板攥得更紧。
"你昨儿去砖厂累了一天,早饭得吃热乎的"
话音未落,杨小花已咋咋呼呼地跑过来,把手里的暖水袋塞进何雨水怀里:
"给!早让你焐着,偏不听!"
暖水袋的热气透过粗布渗出来,何雨水却像没感觉到似的,仍盯着木盆里的衣裳。
王建国看着她鼻尖冻出的红点,突然想起于莉隔着意识空间递来的灵气海棠,那股清凉此刻却化作掌心的灼烫。
他蹲下身,不由分说地抢过她手里的衣裳,粗布沾着冰水贴在皮肤上,凉得他打了个激灵。
"去屋里烤烤火,"
他把衣裳拧出的水甩在地上,冰碴子溅在鞋面上。
"我来洗。"
何雨水还要争辩,却被杨小花拽着胳膊往屋里拖:
"走吧走吧!建国哥心疼你呢!"
小姑娘的声音飘在风里,何雨水回头时,正看见王建国把她的手焐在暖水袋上,冻裂的指缝间渗出的血丝染红了粗布。
木盆里的冰水渐渐被晨光晒得冒起白汽,远处砖厂的号子声隐约传来,惊起一群掠过屋檐的麻雀。
王建国搓洗衣裳的动作顿了顿,抬头看见何雨水在杨小花的推搡下进了屋,围裙角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皂角沫。
木盆里的冰水顺着王建国的指缝往下滴,在冻硬的泥地上砸出细小的冰坑。
他盯着水面倒映的晨光,忽然看见自己掌心的老茧——那是扛麻袋时磨出的硬痂,却从未沾过半点肥皂水。
而何雨水的手,此刻正捧着热汤在厨房窗台上哈气,指关节处的裂口像极了砖厂窑壁上的缝隙。
一年零三个月前,他们背着破包袱站在北大荒的雪地里,何雨水的棉鞋底子早磨穿了,却把唯一的窝头掰了一半塞给他。
此刻盆里漂着的蓝布衫袖口,还留着她昨夜缝补时歪歪扭扭的针脚——用的是他扔掉的旧裤线,说省下来能给杨怀庆做双鞋垫。
他想起上个月挖水渠时高烧不退,何雨水守在炕头三天三夜,把雪水焐热了一遍又一遍替他擦身,自己却冻得嘴唇紫也不肯去烤火。
还有那次去砖厂拉砖,她偷偷在他饭兜里塞了个煮鸡蛋,说是"雨水节气吃了不腰疼",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攒了半个月的鸡蛋,想拿去供销社换盐。
冰水突然溅到手腕,王建国打了个激灵。
他记起昨天在公社,宋主任拍着他肩膀说"雨水这丫头,比亲妹妹还疼你",当时他还笑着摆手,此刻却觉得这话像针似的扎心。
何雨水总说"我手糙,干活麻利",可他分明见过她躲在柴房里,用猪油抹那些冻裂的伤口,听见脚步声就慌忙藏起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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